待东天透出第一缕阳光,倾惬伸了个懒腰,从树上跳了下来。
虽然天还未全亮,但也能看出今日天空的澄净,正是个骚扰慕大将军的好日子。
推开门,跳出柜子,轻手轻脚地溜过殿内厅堂,她附耳贴上慕情卧房的门,仔细探了探动静,而后指尖在门上轻点,一抹一划,开了禁制。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他床边。
虽然窗帘遮得严实,但凭她一双鬼眼仍能看清那人神情体态。他微微向内侧身,只能看见侧脸,微微抿唇,手缩在身前,头下倾,膝上抬,像只弓着腰的龙虾。倾惬莫名觉得很好笑,心里又微微一动,觉得熟悉。还没等她再有动作,那人就已经察觉了房内的气息,倏地伸手,攥住了她垂下的一缕发丝。
慕卿(绝身)嗷嗷嗷疼死人啦!你赶紧给我放手放手!
这声音把慕情吓得激灵一下,彻底清醒了。他猛地起身,指尖飞转结了个静音咒,抬头猛瞪她:
慕情你都不睡觉的吗?!
她将从毒谷顺手采来的一朵鲜花顺手搁在案上,转身冲他一笑。
慕卿(绝身)鬼睡什么觉。
慕情垂眼扫过那朵露迹未干的花,呼吸微微一滞,而后又恢复如常。
倾惬悠哉悠哉地把头发抚到脑后,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又被慕情推走。
他站起来,看了看她,又下意识低头抚了下领口。他没有睡觉滚来滚去的习惯,此刻一身白色里衣齐齐整整,衣襟没有半分凌乱。
慕卿(绝身)怎么,庆幸没有裸睡吗?
倾惬乐了,不怀好意的眼神在他领口刮了一下。
慕情静默片刻,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
慕情(小)……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慕卿(绝身)啊?你再往外套两层不就是了吗?
慕情这件我昨天就穿过了。
慕卿(绝身)至于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洁癖,啊不对,发现了的。
倾惬边犯贱边轻轻巧巧走出屋,身后的门被法力重重轰上。
仙京的陈设大多有自洁功能,只有被罚的人才会亲手扫地,其他需要打理的物件并不多,不需要人早起来收。慕情平时极爱罚人,今天倒是例外,为此虽然这个点仙京的天已是蒙蒙亮,却没有半个人影。
反正周围并无外人,她亦无心化作那玄真殿小武官分身的皮相,背着手悠哉悠哉地四处晃荡,直到背后突然传来一道令人心中一凉的声音。
君吾久闻玄真座下有位小神官生性跳脱,今日一看,到真如此。
那声音庄重平和,既不刻意压低,也不猛然外放,还有些待小辈的和蔼。但她就是觉得心下悚然。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幸而她虽是真身上界,但为免惊动殿内符文依旧敛了鬼气,由此应当辨不出什么。
但身上仍是平日里的衣衫,只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金饰。想来他说她跳脱,正是这个意思。
她拈过空气中的一丝法力,无声变换了样貌,而后盈盈回首,笑容天真明媚到毫无破绽。
慕卿(绝身)帝君。
她一低头合袖行礼,旋身间衣摆起伏间尽显轻俏,而动作沉淀下来双手合十却满是谦恭。
恰是一名十来岁便养在仙京的小神官形象,眼睛干净得毫无杂质。
君吾淡淡颔首。
她一手扯扯身上的衣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慕卿(绝身)我刚刚才出了趟祈愿,回殿有些急,还未及更衣,倒叫帝君见笑了,还望您见谅,莫向我家将军提起啊。
慕卿(绝身)说来,不知您这清早来玄真殿是有何要务呢?将军还没起床呢,不若我去替您叫他?
倾惬说着,只想赶紧开溜。
君吾不必。
君吾一步上前。
君吾我就是来寻你的。
倾惬愣住了。
她一手袖中正藏着青鳞短剑,是初闻他声音时便纳入手心的。而君吾浅笑着垂眸,缓缓按下那只指向玄真将军屋门的手。
君吾不必如此警惕。
……
倾惬晶亮的眸子转了一下,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惊奇:
慕卿(绝身)您寻我?寻我做甚,哦——您也觉着我一定能飞升对吧?将军总是笑我,可我觉得自己一定能行的!
君吾又笑了。他再上前一步,无形中把她逼到了墙角。他伸出一只手,缓缓划过她下颌,指尖到处鸡皮疙瘩遍起。
君吾以你资质,自然上佳。
君吾只是气运不济,恐无缘上仙。
君吾但若令觅它途,仍可登峰造极。
他顿了一下,而后柔声问:
君吾你叫什么?
倾惬笑着,神情自然灵动:
慕卿(绝身)将军唤我……扶桑。
这种细节题反复改动容易出差池,既然已随口诌了个名字给太子,就不便再行改动。
君吾好,扶桑。
君吾我殿内恰缺个理事神官,你可愿与我同往?
慕卿(绝身)是玄真将军领我入的仙京,我自是该跟在将军身边的。况且我这记性也是臭名昭著的,您还是去灵文殿提位伶俐的文官比较好哈哈。
君吾的眼睛幽深如渊,半晌,他笑道:
君吾也好。
他一只手在她藏剑的袖子上重重拍了拍,隔了一会儿才淡笑:
君吾既如此,我便不多叨扰。
倾惬连忙俯身:
慕卿(绝身)恭送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