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一场缓慢的谋杀。
乐正云坐在书店二楼的灯下，指腹摩挲着一本《百年孤独》的扉页。书脊的胶水早已老化，轻轻一掰就能听见细微的撕裂声——就像他十八岁那年，家族契约被烧毁时的脆响。
左手银戒上的蛇眼在台灯下泛着冷光。他忽然停下动作，从书页夹层里镊出一枚染血的微型胶卷。
“第三份了……”他低声自语。
胶卷上的血迹已经氧化发黑，像是某个仓皇逃命的人塞进去的。这本周转于三家旧书店的马尔克斯小说，终于在今天深夜被一位“顾客”刻意留在哲学区——典型的死信箱手法，拙劣，但有效。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苍白的脸。暗绿色瞳孔微微收缩，胶卷边缘刻着的凯恩集团徽记在强光下无所遁形。
门铃突然响了。
乐正云没有动。他的书店在午夜从不营业，除非来客带着预约暗号——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或者一本包着《物种起源》书皮的《共产党宣言》。
门铃又响了一次，接着是拳头砸门的闷响。
他无声地滑开抽屉，将胶卷丢进一瓶显影液里，同时摸出抽屉下的伯莱塔。枪身冰凉，像他此刻的皮肤温度。
“乐正！”一个女声穿透雨幕，“你他妈再不开门，我就黑掉你所有的恒温除湿系统！”
他扣住扳机的手指松了松。是夜莺。
黑客少女像只落汤猫般撞进门，黑色雨衣兜帽下露出一绺挑染的蓝发。她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直接抓起乐正云的风衣下摆擦脸。
“凯恩的人找到你哥哥了。”她喘着气说，指甲还沾着荧光键盘的残影，“三小时前，柏林大学哲学系的监控拍到他在焚烧手稿——”
乐正云的戒指磕在了咖啡杯沿上。一声清响。
“不可能。”他声音很轻，“乐正阳讨厌火。”
夜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有未干的血迹。“那这个呢？你总认得自家戒指的纹路吧？”
她拍在桌上的手机里，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焚烧桶旁的男人侧脸，左手无名指上，一枚与他完全相同的蛇形戒指正在火光中闪烁。
显影液里的胶卷正在溶解。乐正云盯着逐渐浮现的影像——十九世纪的庄园平面图，某个房间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LZY-1031”。
他哥哥的生日编号。
“我需要去一趟老宅。”他忽然说。
夜莺猛地按住他抽胶卷的手：“你疯了？那里早被凯恩改造成——”
“所以你得帮我黑进他们的安保系统。”他掰开她的手指，声音温柔得像在念一首诗，“顺便，你右手小指的伤口该换药了。”
少女僵住了。她故意用左手递手机，就是不想让他发现任务途中受的伤。
雨声填满了沉默。
凌晨三点十七分，乐正云锁上书店的橡木门。风衣口袋里，胶卷上的庄园图纸已经和他记忆中的童年囚室重叠。
夜莺蹲在屋檐下嚼着能量棒，含糊不清地问：“如果……你哥哥真的和凯恩合作了呢？”
他望着雨中模糊的霓虹，想起最后一次见乐正阳时，对方正在读《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那就把真相和书一起烧掉。”他笑了笑，暗绿瞳孔里映出城市溃烂的灯光。
“反正这世上，多的是呛死人的灰尘。”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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