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东的指尖陷进千仞雪后颈的绒毛领口,那里还残留着晨露的湿润。妹妹的六翼光晕在暴风雪中明灭不定,像盏即将被吹熄的琉璃灯。她突然想起这孩子的光翼敏感得过分——每次被触碰,羽根都会泛起樱花色的脉动。
"姐姐的血...好烫。"千仞雪突然仰头,呼出的白雾裹着光粒子扑上比比东的下颌。噬魂蛛皇的毒刺距离少女的动脉只剩毫厘,暗紫色毒液却悬停在半空,折射出蛛网状的泪痕。
记忆突然坍缩成十六岁那年的更衣室。比比东的手掌贴着千仞雪新生的光翼根部,教会她如何收敛过于刺眼的神性。少女的脊背在晨光中颤抖如幼鹿,后颈绒毛被汗浸得打绺。那时的呼吸也这般潮湿,带着初雪消融的涩。
"别动。"她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蛛皇的酸腐气息涌上喉头。千仞雪的睫毛扫过她腕间血管,那里有串蓝宝石般的冻疮——是上周替这孩子挡下亡灵冰锥的馈赠。
圣灵教的诅咒晶片正在千仞雪羽翼间增殖,像群啃食月光的黑蜘蛛。比比东的指甲刺破掌心,用疼痛压制罗刹神力暴走的冲动。她太清楚妹妹的光翼有多怕疼,那年猎魂时被荆棘划破的伤口,足足渗了三夜的金色血珠。
"最后一次。"千仞雪突然抓住她抽搐的蛛皇触须,光粒子顺着经络逆行,"姐姐的黑暗...尝起来像妈妈煮的苦艾茶。"
时**然错位。比比东看见十岁的自己蜷缩在教皇殿衣柜,门外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某个雪夜,有双带着苦艾香的手替她包扎被圣剑割破的膝盖,那人的光翼垂落在地,像床浸满月色的绒毯。
"骗子..."她捏碎正在侵蚀妹妹心脏的诅咒晶片,黑色碎屑扎进指缝。千仞雪突然闷哼一声,光翼根部渗出带着星屑的液体——那是天使血脉被污染的特征。
记忆回廊的棱镜在此刻崩解。未被篡改的往事如毒蛇撕开封印:产床上自己咬断的银发,婴孩后颈的蔷薇胎记,还有那个血色黎明,她将匕首刺入千寻疾胸膛时,婴儿车里爆发的啼哭如何让罗刹神格出现裂痕。
"姐姐在发抖?"千仞雪的手掌贴上她后腰的蛛皇烙印,那里正浮现出婴孩的掌印。光与暗的神力突然交融,在暴风雪中织就茧型的保护膜。比比东惊觉这孩子的体温竟比蛛皇毒液更灼人。
圣灵教徒的弩箭穿透防护膜的刹那,千仞雪的光翼突然完全展开。那些被诅咒侵蚀的羽片簌簌剥落,露出内侧新生的淡粉色绒羽——像极了她们在教皇宫废墟种下的樱花嫩芽。
"不要看!"千仞雪突然捂住她的眼睛,但已经太迟了。比比东的虹膜倒映着妹妹胸前浮现的契约刻印:那是被时间抹除的母女血契,此刻正随着绒羽生长重新渗血。
蛛皇突然发出哀鸣,毒刺软化成长穗状藤蔓,温柔缠住千仞雪脱落的光羽。那些堕落的羽片在黑暗神力中褪去污浊,化作星砂融入暴风雪。比比东的耳垂突然刺痛——是妹妹咬住了她藏毒液的暗器囊,犬齿刺破皮肤渗入光元素。
"这次换我来做容器。"千仞雪的舌尖扫过她耳后蛛皇的神经节,光粒子顺着淋巴系统逆流。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化作实体,在两人之间凝结成冰晶项链——正是十年前被圣灵教焚毁的诞辰礼。
当最后一片诅咒晶片剥离时,比比东的蛛皇纹路尽数转移到了千仞雪身上。少女的光翼彻底褪去神性,化作暮雪色的绒羽披风。圣灵教徒在雪地哀嚎着融化,他们的眼窝里开出沾满记忆残片的冰花。
"妈妈..."千仞雪昏厥前的呢喃震碎了冰晶项链。比比东接住坠落的星砂,在那些棱面里看见无数个自己:抱着婴孩轻哼安眠曲的,替少女包扎膝盖的,还有此刻泪腺失控的。
噬魂蛛皇在她胸口蜷缩成胎儿的姿态,而远处的噬魂深渊传来新月的呜咽。这场暴风雪埋葬了太多谎言,唯有千仞雪睫毛上的冰珠,还残留着被篡改前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