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夜,浓稠得化不开。凌不疑离去后,绣坊内烛火摇曳,照着满地狼藉的残绢碎布,像是一幅破败的画卷。林悦与何惟芳并肩而立,脸上的神色凝重如霜。何惟芳纤手抚过一匹被扯破的湘绣屏风,绸缎边缘的丝线如破碎的蛛网,"刘家绣坊向来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会突然诬陷我们?背后定有人指使。”她的声音裹着寒意,在寂静的绣坊里激起细微回响。
林悦缓缓蹲下身,拾起那张被践踏的并蒂莲绣样图纸。图纸边角的墨迹被鞋印碾得模糊,却仍能辨出设计时标注的"戌时三刻定稿"字样。"此事蹊跷,"她摩挲着图纸上晕开的水渍,柳眉紧蹙,"那妇人拿出来的绣帕虽样式相似,却无暗纹,显然是仓促伪造。若只是商业竞争,不至于如此下作。"忽然,她抬头望向何惟芳,目光灼灼,"惟芳姐,最近绣坊可有得罪什么人?"
话音未落,一阵细碎的响动从门外传来。先前报信的小丫鬟攥着裙角,哆哆嗦嗦地蹭进来,手里捏着一封渗着暗红污渍的信笺:"方才有人从门缝塞进来…”何惟芳接过信的瞬间,指尖猛地一颤——粗粝的黄纸上,歪斜的字迹浸着腥气,"管好你们的嘴,莫要多管闲事,否则......"最后几个字完全被暗红血渍覆盖,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小丫鬟哇地哭出声:"娘子,会不会是那些坏人又要来?"林悦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伸手将瑟瑟发抖的女孩揽进怀里。绣坊外的风卷着枯叶扑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呜咽,仿佛暗处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她忽然想起白日骅县街头,凌不疑玄甲上凝结的霜花,程少商眸中倔强的光芒,心中陡然一惊:"惟芳姐,此事会不会与程家或凌将军有关?我们白天在骅县,恰好撞见了凌将军救下程小娘子。"
何惟芳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信笺险些滑落:"你是说,有人想借我们绣坊立威,警告那些敢与程家、凌将军扯上关系的人?"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她们不过是市井中讨生活的绣娘,如何能与背后这股神秘而强大的势力抗衡?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死寂。林悦掀开绣坊的帘子,只见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在坊外列阵,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为首之人竟是程家的老管事。
老管事大步走进绣坊,对着何惟芳和林悦深深一礼,声音沉稳有力:"二位娘子受惊了。我家主母听闻绣坊遭难,特命我送来些银钱赔补损失,还望娘子们收下。"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沉甸甸的银票,又压低声音道,"夫人说,若有难处,程府定会相助。"何惟芳正要推辞,林悦却按住她的手,福身谢道:“多谢程夫人美意。只是这幕后黑手一日不除,我们终究难安。不知程府能否......"她话未说完,老管事便了然地点头:"娘子放心,程家自不会坐视不理。"
送走程府的人后,绣坊重归寂静。林悦望着手中的银票,苦笑着摇头:"原以为只是个旁观者,却不想早已被卷入漩涡。"何惟芳将门窗紧闭,烛火在她脸上投下坚毅的光影:"既已如此,我们更要小心。明日我去香料铺查看,你留在绣坊,切莫单独外出。"
夜深了,林悦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月色如水,却照不亮她心中的迷雾。她隐隐觉得,这场风波不过是冰山一角。程少商与凌不疑的命运、程家在朝堂的地位,还有那些暗处窥伺的势力,都像一团乱麻般缠绕在一起。而她和何惟芳,这两个意外闯入的"局外人",又该如何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保全自己,甚至找到破局之道?绣坊外,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