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汴京在赵廷风的血管里生长。
当他捏碎最后一颗陨铁心脏时,掌纹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铜锈的黄河水。元昊的青铜残片在脚下重组,竟拼成传国玉玺的形制——底部赫然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却用西夏文续写着"以宋骨为基,以夏魂为祀"。
"你才是真正的西夏太子。"王慕林的残魂从铜锈中浮现,毒血凝成当年灵州城的产房图景:宋真宗宠妃的肚皮被剖开,取出的婴孩胸口嵌着狼首青铜。枢密院使捧着染血的襁褓穿过地道,送入西夏王帐时,襁褓里还缠着半截大宋龙袍。
莫卿卿的烬瞳在传国玺上燃烧。火光照亮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少年元昊在汴京虹桥下与赵廷风相遇,两个容貌相似的少年互换玉佩——那正是开启青铜血脉的阴阳符。记忆的冰层在此刻碎裂,赵廷风终于看清枢密院地窖里泡着的七颗心脏,全都长着与自己相同的胎记。
"朕借你血脉温养青铜城三百年,如今该物归原主了。"元昊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青铜汴京的街道突然扭曲,化作囚笼锁住赵廷风。朱雀门的石匾裂开,露出里面正在搏动的青铜心脏,每一下震颤都让黄河改道。
高骁的铜俑残肢突然跃起。鲁班罗盘从颅骨飞出,嵌进大相国寺的钟楼。当青铜钟声响起时,整座汴京开始剥离——瓦片化作甲虫,地砖变成咒文,九千座青铜水钟从地脉喷出,将活人铸成钟舌。林正的次声波遗响在钟腔内炸开,数百口巨钟同时奏响《破阵乐》,音浪掀翻西夏狼旗。
白锦衣的万千面皮从黄河淤泥冲天而起。每张脸都在嘶吼不同的语言,最终汇聚成一句梵唱:"我相即众生相!"面皮风暴裹住传国玺,将西夏铭文生生撕下。王慕林的毒血趁机渗入玺印,青铜开始腐蚀,流出黑色脓液。
赵廷风在此时看见地脉真相:黄河根本不是河流,而是盘踞中原的青铜巨龙。他们七人正站在龙睛位置,每颗陨铁心脏都是钉住龙脉的楔子。元昊从龙脊处走出,身上缠着历代宋帝的魂魄,那些明黄色的虚影正在啃食龙鳞。
"用这个!"莫卿卿的残焰突然聚成火龙炮,正是当年工部失传的秘器。赵廷风扯断脊椎为引线,将锈剑插入炮管。当火龙腾空时,炮身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用血绘制的星图——原来二十年前那场爆炸,是为了在元昊心脏埋入反噬的伏笔。
青铜巨龙在炮火中哀嚎。黄河水倒卷上天,露出河床上的青铜太庙。七尊铜俑从庙中走出,胸口裂开供奉着他们的本命物:林正的残拳套、王慕林的毒针囊、白锦衣的最后一张素面......赵廷风将自己的锈剑投入祭坛,七道血光冲天而起,在云端拼成北斗形状。
元昊的身躯开始崩解。传国玺上的西夏文如蛆虫脱落,那些被吞噬的宋帝魂魄反而撕咬起他的青铜根脉。"你们毁不掉轮回......"他的怒吼化作雷霆,"靖康年就是新的祭鼎!"
当最后一粒青铜尘埃坠地时,幸存的汴京百姓看到天现异象:七颗血色星辰坠入黄河,在入水处凝成青铜碑林。赵廷风站在最大的碑顶,半身已化作青铜,手中握着融合传国玺与陨铁核心的诡异印信。
三个月后,金国骑兵在边境发现奇观:被西夏屠灭的灵州城重现人间,城内建筑俱为青铜所铸,市井中游荡着面容模糊的青铜人偶。更骇人的是城主府内坐着七尊神像——足踏西夏狼旗,背浮大宋山河,心口处皆嵌着陨铁制成的"靖康通宝"。
而在黄河源头,牧童们传唱着新的诅咒:每当河面泛起铜锈色,就能看见七道鬼影在铸造巨城。有个眼蒙鲛绡的女子总在火堆旁绘制地图,图中汴京十二门的位置,正与金国铁骑的屯兵处完美重合……
后记·青铜呓语
靖康元年冬,金兵破汴京。
人们在被劫掠的枢密院密档中发现残卷:"......七子化铜俑镇龙脉,然陨铁通幽冥,每甲子必噬皇嗣。宣和七年秋,黄河现七铜人负城而行,疑与金人南下暗合......"
残页最下方有行朱砂小楷,似是后来添加:
"莫问青龙谁点睛,且看汴水化铜腥。
来年若见黄河沸,犹是七子铸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