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天生的傲慢者。”将长发撩到身后，波提切利玩弄着手中的银币，向空中抛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
他接着说道，“为什么要成为国王？普通人会问这样的问题吗？”
“一样。”罗伦兹轻笑一声，“那波提切利为什么要成为一个画家？”
“啪！”风神异秀的青年把硬币拍在桌面上，“我猜百合！”
“那我猜反面。”
修长白皙的手移开，波提切利眨了眨眼，“是百合，我赢了。”
“好吧。”罗伦兹向着老板打了个响指，“再来两杯酒，我请客。”
“还要？”酒馆老板娘目带怀疑地打量着这两个坐在角落里虽然长相出众却穿着粗布衣服的青年，“我这里可不许赊账！”
“放心好了。”波提切利促狭地笑道，“这里有一位百合花国王呢。”
“年轻人还是少喝点的好！”老板娘听惯了酒客们的吹水，不以为意地将两杯酒放到他们面前。
“多好笑啊罗伦兹。”波提切利捻起手中的钱币，“梅迪奇家族铸造的百合花钱币可以在全欧洲流通，她却怀疑我们的罗伦兹付不起请客的酒钱。”
“收敛一点儿……”罗伦兹没有在意他的玩笑，眼角余光扫过周围，酒馆里的客人不多，也没有什么看上去可疑的人。
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回答我的问题。”
“你看，你连说话都是一副国王的气势。”波提切利摇了摇手中的酒杯，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小口浅啜，继而发出一声喟叹。
“我为什么要成为一个画家？那是因为我无法成为一个国王。而你为什么要成为一个国王，是因为你无法成为一个画家。”
“波提切利……”罗伦兹单手握拳抵了抵额头，有些懊恼，“我真后悔问了你。”
波提切利爽朗地笑着，手指轻敲酒杯，“因为我拥有成为画家的才能所以我是一个画家，而罗伦兹你是否拥有一个国王的才能还有待商榷。”
琉璃色的眸子与暗夜般的眸子相碰撞，两个人互相瞪视片刻，罗伦兹率先笑出声。
“敢在我面前这样说的人真是不多。”
波提切利骄傲地将头发别到耳后，“那你还不赶快请这个难得一见的我再喝一杯？”
罗伦兹没有回答，也没有阻止波提利切再度叫酒的行为，他盯着面前的酒杯，水珠顺着杯壁滑落。
为什么他要成为一个国王？
为什么内心深处总是隐隐闪烁出一份莫名的惶恐？
无数的问题接连浮现，却没有人可以给予他一个所谓正确的答案。
挣开眼睛的每一天，要做的事摆在眼前，机械顺利的解决好一桩又一桩，却没有渴望得到或是迫切完成的冲动。
就好像明知内心有一个莫名的空洞，却不知道该如何填补。
父母早逝，但周围还是有关怀他的亲人，唠叨又亲切的下属，吵闹但又才华横溢的朋友……
这样的自己，难道真的就是波提切利所说的拥有一切却不知足吗？
为什么那自灵魂深处隐约传来提醒他去寻找真相的声音却是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晰地在耳边回荡？
嗒嗒，嗒嗒……任由马蹄踏碎今宵清亮的月光，漫无目的地纵马前行，抬头仰望，天空像是铺了丝绒的幕布，多少年来光华不变。
在那里，有没有一个可以让我一直牵挂思念的人？
有没有什么愿望能让我即使付出生命为代价也要拼力完成？
不是别人说‘你可以成为什么’，而是我，罗伦兹·梅迪奇究竟想要成为什么。
反复思考着，夜色与忧郁混入了原本清明的眼底。
天际间突然有一道流星绚丽苍凉地坠落，传说，在有生命消失的地方就会出现流星。
这颗流星消失的方向是……阿诺河。
星星会掉入河中吗？河水会流向哪片湖泊？那湖底岂不是埋藏了无数颗沉眠的星子？星星湖吗？他摇头一笑。
阿诺河里虽然没有星星，但它的河畔却开满了星形的小花。在不同的国度，它有着不同的名字。罗伦兹喜欢大不列颠人给它起的名字。
Baby's breath——婴儿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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